杜甫七律《诸将五首其三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大历元年（766），时杜甫客夔州。

诸将五首其三（杜甫）

洛阳宫殿化为烽，休道秦关百二重。沧海未全归禹贡，蓟门何处尽尧封？

朝廷衮职虽多预，天下军储不自供。稍喜临边王相国，肯销金甲事春农。

化为烽：洛阳两次被兵火所毁。一次是天宝十四载（755）末毁于安禄山，一次是乾元二年（759）九月毁于史思明。(烽：战火。)

秦关：秦地关塞。《箫史曲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龙飞逸天路，凤起出秦关。”《长安春望》（唐-卢纶）：“谁念为儒逢世难，独将衰鬓客秦关。”百二：以二敌百。形容山河险峻或喻山河险固之地。《史记-高祖本纪》：“秦，形胜之国，带河山之险，悬隔千里，持戟百万，秦得百二焉。”《剑阁铭》（晋-张载）：“秦得百二，并吞诸侯。”《周书-贺兰祥传》：“固则神皋西岳，险则百二犹在。”

沧海：此指近渤海、东海地区。《博物志》（晋-张华）：“东海之别有渤澥（xiè），故东海共称渤海，又通谓之沧海。”《观沧海》（魏-曹操）：“东临碣石，以观沧海。”禹贡：大禹时之贡赋；尚书篇名，记山川、地形、土壤、物产等情况。

蓟门：战国时燕国以蓟城为国都，古称蓟城为蓟门。此泛指今北京及河北北部。《出塞》（梁-刘峻）：“蓟门秋气清，飞将出长城。”尧封：传说尧命舜巡视天下，划为十二州，并在十二座大山上封土为坛，以作祭祀。《尚书-舜典》：“肇有十二州，封十有二山。”禹贡、尧封皆指中国版图或疆域。

衮职：朝中大臣。《陈太丘碑文》（汉-蔡邕）：“弘农杨公，东海陈公，每在衮职，群僚贺之。”《三国志-崔林传》：“（崔林）诚台辅之妙器，衮职之良才也。”《集贤书院成……》（唐-李隆基）：“集贤招衮职，论道命台臣。”预：“予”的通假字。参与。

军储：指军需供给。《晋书-殷浩传》：“开江西疁（liú）田千余顷，以为军储。”

王相国：王缙。《旧唐书-代宗记》广德二年：“八月丁卯，宰臣王缙为侍中，持节都统河南、淮西、淮南、山南东道节度行营事，进封太原郡公……癸巳，王缙兼领东京留守。”临边：就河北诸州而论。

事春农：指让军队屯田以自给。

【大意】洛阳宫殿已两次历经战火，不要再说什么山河险固关隘重重。山东一带还不能说完全归入大唐，河北一带也还没完全实现一统。虽然地方节度使多兼任朝中大臣，但他们不屯田积粮，军储不能自供。稍微可喜的是，与河北诸州接壤的王相国，还肯销毁兵器让边军屯田参与耕种。（王缙销金甲事春农，未见史载。）
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首联写防御松弛。洛阳曾两次“化为烽”，（长安亦两次陷），不要再说什么山河险固关隘重重。次联写地方割据。“沧海”一带并未全归大唐，“蓟门”一带并未尽属朝廷。三联写军储供给。虽地方节度使尽是朝廷重臣兼任，但并没实现军储自供。军储供给仍靠向百姓征收。末联写诸将之一王缙。只有王相国支持销兵器事农耕。【此诗涉及“兵制”。两种兵制。一是募兵制。以国家名义招兵，对士兵供给衣食，免征赋役。其特点有三：有养兵之费；战斗力强；将帅可能拥兵自重。二是府兵制：兵农合一。平时耕种，农隙训练，战时从军打仗。参战武器和马匹自备。其特点有三：无养兵之费；将帅不能拥兵自重；打仗不专业。天宝八年之前唐主要实行府兵制，之后逐步改为募兵制。杜甫主张军储自供，倾向于府兵制。此诗是写给诸将的。京城失陷，地方割据，说明朝廷军队没有战斗力，府兵制不成功。杜甫认为根源在于“军储不自供”。杜甫建议诸将，向王相国那样“销金甲”、“事春农”，征取军储自供。】